名人聊天室

永字八法裡的身體美學

專訪 周章佞

1969年8月25日出生
國立藝專(現為國立臺灣藝術大學)舞蹈科畢業
國立藝術學院(現為國立臺北藝術大學)舞蹈科畢業
雲門舞集 舞者與排練指導

文字/攝影 夏凡玉
照片提供 周章佞

舞台上的布幕,一點,一橫,一竪……慢慢溢出個「永」字,然而,所有的人的目光,卻落在「永」字前方的這位女舞者—周章佞的身上。她用身體書寫,展現出大氣滂礡的《行草》獨舞。對於這場演出,美國舞評家發出讚嘆:令人神魂顛倒!

這樣迷人的身體質地,需要多久時間累積?答案是:從3歲開始。周章佞回憶,3歲那年開始去上民族舞蹈課,當時她並不是班上最出色的學生,但卻是大人眼中,表情最豐富也最陶醉的孩子。

一輩子只做一件事

不只愛跳舞,從小周章佞就喜歡在草地翻跟斗,國小6年級時還迷上打籃球,一直沉浸在動身體的快樂中。18歲時,她考上中國青年友好訪問團赴南非演出,當時的藝術總監就是林懷民老師,「當時對林老師很敬佩,對雲門的理念也十分認同,」20歲時,她入選國家戲劇院的「明日之星舞蹈工作室」,同年也進入國立藝術學院舞蹈系。畢業後,她加入雲門舞集,一待就是23年,「我這輩子就只做過一份工作,感覺好像日本的工匠精神哦!」她笑著說。

別以為待這麼久,日子就會過得很安逸,周章佞說:「林老師永遠在做新舞碼,感覺我們每一天都在面臨挑戰,無論是資深舞者或新進舞者,心情都是一樣的。」她形容,舞台透明的,一天不練功,自己知道,三天不練功,全世界都知道了,舞者必須努力精進自己,不只是身體功,「你的生活有什麼歷練,在舞台上全都看得一清二楚。」

當母親之後,她曾一度對自己的身體起了懷疑,不知道自己還能不能再站上舞台?漸漸的,她發覺母親的角色,讓她對生命有更強烈的感受,對舞作也有了不同的詮釋。當她重新站上舞台,彷彿得到歲月的禮物,因為現代舞是透過身體來表達,用抽象的肢體來撩動人心,生命的歷程,賦予她更豐厚的養分。

書法,用全身書寫運筆

舞蹈是什麼?周章佞果斷的說:「是精力,時間,空間,三者的總和。」

回想起創作《行草三部曲》到《屋漏痕》,長達8年的時間,舞者每週必須練習書法。書法老師提醒,寫字不是動手,而是要用全身去寫。她也發現,書寫的過程中,必須運用身體的精力,調整書寫的快慢,著重空間的佈局,幾乎與舞蹈完全相同。

在編舞的過程中,每一位舞者必須輪番上場,用自己的身體書寫「永」字八法。「我們把身體想像是筆,20個人竟寫出20種完全不同的「永」字,有人是二度空間,有人是三度空間,還有人是連動的……」她忍不住讚嘆:「透過書法的練習,把精力轉換成舞蹈動作,我們身體好像真的分泌出一種中國書法的氣味,那非常迷人。」

從《行草》中的「永」字八法,「磐」字長巾獨舞,一路到《松煙》《狂草》《水月》的迷人風采,周章佞始終讓觀眾印象深刻。面對自己的身體,她說,「不久前出國表演《水月》,這是18年前的舞碼,排練時,我一直在想,現在的我和過去的我能有什麼不同?」

最後,在這場《水月》的獨舞中,周章佞彷彿和音樂一起呼吸,用身體與它呼應唱和,她比過往更鬆,更空,也呈現出無為的思緒。歲月更迭,身體的質地也由外而內,越發的細膩與深刻。

一名稱職的舞者,周章佞認為,絕對需要綜合的能力。像是跑者需要的肌耐力,跳高選手需要彈性,跳遠需要爆發力,這些,舞者都必須兼備。甚至,還有形而上的要求,像是對藝術的感受力,對自我的約束力,對編舞家有服從性等,都需要長期穩定的培養。練舞之餘,周章佞則是追求絕對的休息,絕對的平衡,一杯咖啡,一本書,再去看一場電影,對她而言,就是完美的放鬆。

採訪當天,周章佞素顏,一身黑色服裝,走進咖啡館的那一刻,仍是讓人感到光芒耀眼。言談中,她總是輕盈微笑,溫柔訴說,從容開展舞蹈生涯的點滴。

《南德日報》舞評曾表示:「洋溢著貴婦人氣質的周章佞,毫無疑問是當今舞壇上最傑出的舞者之一。」如果看過她在《如果沒有你》舞作中,以一身火紅長裙獨舞的曲目《我的心裡只有你,沒有他》,以明星般的氣質,展現出強健肌理與成熟豐韻……相信你也會為之傾倒,讚嘆臺灣有美好舞者如她,何其有幸。


學員專訪

舞蹈中找到自信

專訪 林靖軒

文字/攝影 夏凡玉
部分照片提供 林靖軒

打從有記憶以來,林靖軒就來雲門教室了。她說,那年4歲,懞懞懂懂的,就是覺得來玩。有一次印象很深刻,5歲那年的萬聖節,她扮成一隻小蜜蜂來雲門教室,老師蹲下來在她的小臉蛋上畫腮紅,「我一照鏡子,哇一聲就大哭出來了!」被自己的小臉嚇到了,現在回想起來,真是有趣。

小女孩的蛻變

「我小時候是個不大方,總是畏縮害羞,躲在人群後面的小孩,」靖軒回憶,在「生活律動」第9期的課程中,全班必須要一起演出舞台劇,這對她而言是一大挑戰,「這件事讓我開始思考,我要如何鼓起勇氣?我該如何和別人互動?」舞台劇的訓練,是勇氣的訓練,也是內在的探問,加上老師的鼓勵與媽媽的支持,靖軒終於能勇敢表達,自信演出。

到了「世界舞蹈」課程時,靖軒已經不再是童年那個害羞的小女孩了,每次下課回家,她會迫不及待的分享老師上課所說的異國特色和有趣的風俗,接著馬上站起來表演這些世界特色舞蹈,「從那時候開始,我不再害怕別人的眼光了,我喜歡表演時的心情,感覺很快樂,而且我希望能爸媽可以知道我在雲門教室學到了什麼。」

國二那一年,靖軒參加學校的熱舞社,也有多次才藝表演的機會,此時,跳舞對她而言,已經是快樂的泉源。但說到真正的啟發,是直到「生活律動」少年課程。

「少律課程裡,有很多『創作』,比方說老師跳一套動作,接著叫我們自己打亂順序,再用不同的拍子與節奏表現出來,那同時需要記憶,創作,協調的能力。」問她困難嗎?「嗯……很難,但是我已經習慣了!」她的表情一派淡然,從前那害羞的小女孩,的確離她很遠了。

從4歲到今年17歲,這麼漫長的歲月裡,靖軒從未想過要從雲門教室畢業,「因為這裡很放鬆,每週有90分鐘的時間可以讓我大解放!」

事實上,不只是在雲門教室跳舞,每天回到家,她也會打開音樂開始跳舞舞動,包括老師教的舞蹈,自己即興編舞,還有MV舞蹈三者結合,熱舞一小時才覺得身心舒暢。

持續探索自己的身體

長期帶領靖軒動身體的佩君老師說,「靖軒是個堅持的孩子,她很乖巧,總是默默執行老師的引導,該她表現時就盡力去做,很開心看見她在舞蹈中找到自信!」有一次,靖軒邀請佩君老師到學校看她的表演,「看到她在舞台上那麼亮眼,還能當小老師幫大家排舞,我真的很感動。」

在靖軒的心裡,佩君老師就像朋友,每次遇到挫折或心情不好,都很想老師聊聊,「老師很細膩,不只看我們的動作,還會觀察我們的個性與心情,有一陣子覺得做什麼都不順的時候,老師每個禮拜都主動來問我還好嗎?還會給我一些建議,教我去做自己喜歡的事,也鼓勵我多運動放鬆,這些給了我很大的幫助。」她也喜歡少律11這個大家庭,因為大家總是互相幫助,互相安慰,充滿了歡樂。

對於未來,靖軒很有想法,希望朝戲劇發展,「因為很喜歡聲音與舞蹈,我想做關於舞台的燈光,佈景,或是音效的幕後人員,」當然,她仍舊會在雲門教室繼續探索自己的身體,「因為,雲門就是我的人生。」靖軒肯定的說。